柳姨娘的病逐渐好了起来,容槿放心之余,也更加谨慎,几乎不大出门了,连素日对容菡说话都再次客气了三分。只不过,即便如此,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府里每年给下人做冬夏两季的衣裳,姑娘们则是每季两身,刚巧五月就差不多要一起做起来了。这本来是针线房的事,但好歹需要容槿过目,吃过午饭,一时间人来人往的排队量尺寸,女使之间又说笑打闹的,场面十分混乱,容槿便叫玉绫和秋佩守着。另一边单拨了几个针线出众的,由容槿亲自带着去单独给容菡量尺寸挑料子。

    容菡见容槿带着人和一架料子进来,假装没看见一般自己坐着。容槿笑着上前道,“不知道是不是扰了大姐姐清静?我是带着针线房的妈妈们来给姐姐量身的,这些料子都是时新的花样,姐姐喜欢哪个只管挑。”

    容菡扫了一眼那一排料子,只冷笑道,“你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我呢!妹妹到底是不同了,如今讨了太太的欢心管起家来,便来作践你姐姐我了!”

    容槿知道,从前殷姨娘总是自己多出钱给容菡做好衣裳,可现在难不成要让自己或是公中出这个钱么?但这种事也不好点明,况且老太太和曹氏也一直是默许的,容槿总不能叫容菡自己拿钱出来吧?不然这位姑奶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于是容槿只得咬咬牙,又只得赔笑道,“这是什么话?这都是外头送来最好的料子呀。若是姐姐不喜欢,不如先量了尺寸,我叫她们再去寻别的来让姐姐选。”

    容菡听了这话,却是伏案大哭起来,“我也是爹爹的骨肉,如今做身衣裳的事也要被人拿捏,说也说不得半句了!不过是我比不得你有手腕,不得太太喜欢,便要如此侮辱我么?!……”

    容槿抽了抽嘴角:我有半个字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容槿忍下心头怒火,还是含笑打算上去劝,容菡一把推开,泣道,“谁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我要告诉爹爹!”

    容菡看着柔弱,一下子使力容槿也没反应过来,直直撞在后头架子上手臂撞得生疼,疼得眼泪不自觉便盈满了眼眶。玉绡急忙上来扶住了然后转头吩咐秋芳,“去取瓶化瘀膏来。”

    容槿忍着疼吩咐针线房的人都先出去,后头再说,然后向容菡福了福,退了出去。刚出去走了没几步,却见容菡哭着跑出来,从宜兰苑一路跑出去了。满院过来量衣裳的女使都看见了,容槿叹了口气,估计风雨欲来呀。

    容槿进了里屋,叫玉绡抹了膏子,然后思索着今日的事情。明明话都没说两句,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这么暴躁敏感?!

    等容槿逐渐平静下来,边绣花总算是边想清楚了。管家是原罪呀。不管容槿态度再怎么好,在容菡看来都是故意来显摆的,尤其态度越好她还越发觉得自己是在恶心她。况且这回殷姨娘又没提前吩咐针线房什么,那头便拿着寻常料子过来挑,容菡更觉得容槿是在刻薄她,公报私仇。

    容槿只能大呼冤枉。

    秋草为容槿不平,容槿苦笑,“等着吧,等爹爹回来还不知如何呢。”

    一向好脾气又不多话的玉绡也生气了,“姑娘也忒委屈了,明明自己手臂还撞青了呢。大姑娘简直是欺人太甚,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秋兰低声道,“可是这事如何了呢?也不能不给大姑娘做衣裳呀……”

    容槿耸肩,“这还不明显?既是我‘得罪’了大姐姐,自然该我出钱。”容槿想到自己这一两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零花钱,心里一阵绞痛。

    秋佩气鼓鼓,“殷姨娘就是故意的。”

    这话提醒了容槿,容槿急忙转头对玉绡道,“这几日府里忙里忙外的,柳姨娘那儿也不能轻慢了,更不能缺人伺候。”

    玉绡点点头,又忍不住道,“姑娘还是先管管自己罢,老爷快回府了。”

    晏守如今一回府就去殷姨娘房里歇着,估计那母女俩要给他上足了眼药。容槿盘算着时辰,过了晚饭不久,宜兰苑二门上就有人来报:“老爷来了。”

    容槿乖巧地上前请安,同时觑着晏守的神色。从他的脸色来看,应该是动了怒的。容槿叫玉绡送了茶来,晏守便主动叫伺候的人都出去。容槿只作无知状,仰头笑问,“父亲有什么话要说么?”

    晏守本是怒气沉沉,但见容槿如今生得白胖可爱,又笑得天真无知,不觉语气软了三分,在后头椅子上坐了才问,“你今日为何要为难你大姐姐?”

    容槿听罢,转了一副怯懦的神色,泫然欲泣道,“我不过是叫针线上的妈妈们去给大姐姐量尺寸,竟不知哪句话得罪了大姐姐!爹爹明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