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联盟创立之后的第117年,在这一年春天,方和平在自己《乌林岛考察报告》的基础上,向金色联盟的一次重要会议提交了自己的一份重要报告,企图推动经济改革。

    他的主要主张包括:允许普通工农搞多种经营,开放集贸市场,开放海外贸易,把土地分配到户以提升效率,放松对人的管制,允许劳动力自主流动等等,显然这些政策措施多半是借鉴了乌林岛的政策,特别是那些受到人们广泛拥护的政策。这是涉及到改变金色联盟整个治理体制的重大改革,他们当然不可能很快做出决定,但方和平的地位放在那里,他们肯定要进行大规模的讨论辩论,各种会商。

    金色联盟的任何一种改革,都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博弈,尤其是对于既得利益官僚集团来说,他们凌驾于社会,把持着社会公共资源,无论是他们控制的人、财、物,享受的各种特权特供,各种垄断性的产业政策,都是他们的既得利益。想要让他们做出一点点退让,赋予人民一点点自主权,破除垄断让其他人跟他们在市场上竞争,那是千难万难的,方和平敢于提出这种改革方案都算是惊人的勇气了,真要实行,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当然这和赵开阳没啥关系,而且世界这么大,需要他管的事情那么多,经常大量牵扯他的精力。

    之前说过,锡安人对抗魔族主要依靠三座巨大的关隘,这三个关隘都有极大的地利优势,因此他们在抗魔的军事压力方面相对来说比盛州人轻松。虽然三座关卡常年受到魔族重兵攻击,但终究只有这三个点守牢就行了,战略上的压力比盛州要轻,所以大多数时候仅凭士八达王国就能守牢。

    赵开阳沟通了锡安之后,曾与锡安主要势力签署《赛罗条约》,锡安人承认赵开阳是个先知及以上(半神或神),在地位上高于锡安各国国王,视同外国皇帝。然后以此为基础,双方一直进行了广泛的交往,总体上还是和平友好的。为了减少锡安人镇守关隘时的人员损失,乌林岛甚至还派遣机枪班组去三个关隘驻守,开始只是偶尔帮忙收取报酬,后来就成了常态化驻守。这大大减轻了锡安军队的伤亡,尤其是给士八达王国减轻了大部分军事压力。这种互利合作做久了,双方关系自然越发融洽。各种贸易,特别是士八达王国往乌林岛卖人的生意做得越发顺畅,士八达上层社会的生活水平也得以急剧提高,这都是不消细说的。

    不知不觉间,几年下来,锡安的社会生态其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锡安的人口,当然主要是奴隶大量流失。粮食大量进口,其人均粮食占有量大大提高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少有人饿肚子,人们的死亡率下降,生育率提高了,觉醒魔力的比例也增加了。此外民用商品也大量进口,一些先进技术也传播进来,大家的生活水平或多或少都有提高,这是好的方面。

    但另一方面,当年松拉图撰写《完美国》,给了锡安人一个*****的建国方案,这个方案的实质,是把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高度集中,对其中的魔力觉醒者进行尽可能专业的军事化训练——所以很多士八达战士从八岁到八十岁练武不辍提升战斗力。同时还要求大家勤俭节约,集中人财物资源投入到抗魔战场,听起来是不是跟盛州很像?只不过盛州还要再加上不允许普通人自主生产经营这一条以最大限度集中资源和人力。

    整个国家,确切地说是所有实行了这一套理论的锡安神圣同盟内的所有国家,占锡安人口的五成以上,都被《完美国》的理论给框住了,他们大量训练精英战士和领主,然后投送到关隘战场保卫锡安与魔族对拼,其中的佼佼者被推举为国王或者宗教领袖什么的。这些人享受崇高的权力地位,社会的敬仰,和相对较高的生活水平,但他们也同样要承担各种牺牲的风险,承受各种生活中的坚忍磨练。

    这一套东西在逻辑上是严密的,在表面上是公平的:有能力的人有权享受,没能力的人受苦受穷,反正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且士八达武士特别是圣武士确实在战场上起到了关键作用,以极大的牺牲保卫了盛州,他们的人数始终非常有限,虽然骑在人民头上,但人民的负担不算很重,人民很少有怨恨。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乌林岛派兵参与守关,使得神圣同盟的精英战士总能轻轻松松守住关隘,死伤大幅减少。这使得他们的牺牲和责任变少了,那他们凌驾于社会的道德合法性又从哪里来呢?要知道锡安人看问题动不动就是“神圣的”“伟大的”,“公正的”,喜欢以宗教哲学的角度来评判人们的行为价值。而且这些社会上层人士还像过去那样高速繁衍生息,死亡又很少,上层阶层的人口规模迅速扩大,而底层人民特别是青壮年劳动力则大量流失,人民的负担越来越重,自然会有越来越大的怨恨产生。

    之前神圣同盟的主要军力都要用来对付魔族,现在来自魔族的军事上的压力减轻,神圣同盟也慢慢转移注意力,开始与锡安内部的其他势力争夺利益。虽然说有个神一样的赵开阳凌驾于锡安,没人敢不经他允许(或者至少是默许),轻举妄动发动大规模战争,但不同势力之间的摩擦却一天比一天多。

    锡安变得越来越像崖山,上层社会黑帮化。上层社会规模变大,人均得到的社会资源量变少,有权势的人开始闲来无事争权夺利,为了私利拉帮结派蠢蠢欲动。大规模战争伤亡的消失使得上层社会也很难换血,那些有能力的新人,比如新觉醒的战士和领主则被堵住了上升的通道,要么去投奔乌林岛,要么被压制在那里愤怒地挣扎,人们心中渐渐有了暴戾之气。

    锡安社会慢慢变成了一个压力锅,岩浆正在内部翻滚。乌林岛在当地的人员也观察到这一点,有人递交报告上来说越来越多的锡安富人来到乌林岛所管辖的赛罗城等地置业定居,什么也不为,就只是为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