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潘小说馆>历史>梧桐树下雨蒙蒙 > 第二十九回 刘喜豆受委屈泪眼朦胧 赵怀德得怪病友邻出手
    别了周梅,从李家老屋的坝子往下走,刘明海走得很慢。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只找刘金殷,不找刘四二和其他刘家人的理由。这时,梧桐树下,正在和刚放学的弟妹们玩耍的刘伟看见刘明海喊道:“家门叔叔!你去我家吗?”

    刘伟和弟妹们玩的是弹子,用黄泥巴搓圆晒干了做成的弹子。进过洞的弹子,就有了作战的本领,如果将别的弹子打中,被打中的弹子就会输掉。已经是大孩子的刘伟显然再也不适合玩这种游戏了。刘明海拍了拍刘伟的肩膀问道:“你爷在家吗?”“在。”刘伟说完就引领着刘明海往家里走,边走边问道:“我姑父没事吧?”“能有什么事!”

    回答完刘伟的话,刘明海明白先前想好的直接说来拿成子的棉衣怕是不行。所以当他见到刘金殷的时候,说的是:“上次周梅遇到坏人的那个案子,还想再问几句话。”一旁的刘娭毑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有过,没有像你们一样上心的。”刘明海说道:“现在是新社会,哪能由那些坏人乱来!”“那是,那是。你们辛苦了。”刘娭毑的话还没说完,刘金殷换了衣服出来,说道:“走!去李家院子。”

    刚才见刘明海使眼色,刘金殷明白:刘明海登门拜访一定是为了成子的事,也就猜到刘明海不想在家里谈的意思,去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和刘明海一道出门,去了李昭福那里。

    知道有客人要来,李昭福把新炭点燃等着。刚点燃,炭还没有燃透,引火柴的明火还在,刘金殷和刘明海就从大厅走廊过来了。

    翠娥出来见过客人就去烧水泡茶。刘明海问起了田毛头,李昭福告诉他:“这两天忙得很,好些地方的公粮还没有运完,还有搬家的。也不知道都快过年了,搬家干什么?”刘明海说道:“你不知道?”正在拨弄木炭的李昭福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刘明海问道:“这里面还有事?”李昭福看了一眼刘金殷,回来继续看着刘明海,刘明海笑着说道:“什么事还能把你吓着了。告诉你吧!有些人造谣说,政府要清查,各家各户多余的东西都要没收。把东西放到城里就没收不了了。”“哦!现在的谣言挺多的。四川那边的仗打完了吗?”“你都不清楚,我哪里清楚,你这里有收音机。”“里面有说这些的,好多个地名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就懒得听了。周梅和禹成他们喜欢听,听了就去地图上找地方,找也是瞎找,好多地方还是找不到。”

    接过翠娥递过来的茶,刘明海捧着茶杯,说道,“成子的事有点麻烦了。”李昭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一直神神秘秘的,赵怀德那事一出,这里就人心惶惶了。成子能出什么事?买板栗骗人家钱了?这怎么可能?”刘金殷接过李昭福的话头说道:“一定是城里人挑剔,那些人向来看不起我们……”刘明海打断刘金殷说道:“不是的。要是只有这些就好了,花点钱就能解决问题。把他给广西军带路的事扯出来了,还有一些其他事。说来说去呀,不该当那个甲长。”刘金殷说道:“甲长怎么啦,还有保长呢!”“那他们不是没被扯上事嘛!扯上了同样甩不脱。”刘金殷说道:“怎么是这样,也不论一个对错,论个人情是非。”刘金殷的话说完,大家一时无话。沉默良久,李昭福站了起来,说道:“我要翠娥煮饭,刘公安吃了饭再走!”刘明海点了点头。

    等李昭福回来坐下,刘金殷说道:“李爹!你说这事严重吗?”李昭福说道:“我们只知道杀人放火是罪过,做不得。可这些不算真正的罪过,要算也只能算小罪过,世上最大的罪过是碍了人家的事。成子这次是撞在哪个节骨眼上,碍了人家的事了。是这样吗,刘公安?”刘明海说道:“我也说不好,好像有这么个意思。”李昭福说道:“这叫做杀人-立-威。”听了这话刘金殷吓傻了。李昭福说道:“当然,也不一定就会那样,这要看经手这事的人有没有良心了。”刘金殷说道:“那要是真那样了,不就说明这个民主政府就不那个了嘛!”“也不能这样说,”李昭福说道,“这是开门做的第一桩买卖,全为了开张,不为了赚钱。成子这事不能说明任何事情,也伤害不到天理。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把自己当成看客,所有的人也只是看客。这和舞台上杀一个人没有两样。”刘明海说道:“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没定。没定就还有救。家门!李爹!千万不能同其他人说这个。”

    李昭福有些话没有说,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了这种事有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方法是去吵去闹,这样做多数情况下是有效果的,虽说最终解决的时候,衙门不会说是因为吵、因为闹才放人的,但真正的原因那就是吵和闹;另一种方法是不吵不闹,有些情况是:原来没有什么事,见有人吵闹,衙门认定这人能耐大,非整一整不行,所以去吵去闹反而起反作用,最好是不吵不闹。成子这事是该去吵去闹,还是不吵不闹呢?不知道,拿捏不准。要想拿捏准,那就得找于蕾,而去找于蕾实际上是为难于蕾,李昭福不想这么做。即便要这么去做也不能让成家、刘家人知道。

    正在这时,刘喜豆进来了,后门进来的,后门有一种很方便的方法进来,一般人不知道。

    “听人家说刘公安来了,这天气变冷了,我想请你给我家成子带点衣服去。”

    刘明海说道:“我是送周梅回来的。黄所长跟我说过一嘴,说成子可能会送东乡交给法院去处理。他还说:‘也好,不是说不清吗,那就让法院说了算吧!’我也觉得黄所长说的有道理。到了法院,那就得花时间,这两天天气变冷了,那就按你说的带一两件衣物去吧!”刘明海的话说得很生硬,很做作,甚至,将成子要他转交的钱和其他东西交给刘喜豆时,手都还在颤抖。看到这些,刘金殷一阵阵地心酸。

    刘喜豆说道:“我看见赵怀德刚刚回来了。我想画像那就算和成子有份也不会有赵怀德的过错大,赵怀德都回来了,他也应该回来了呀!”

    刘金殷大声说道:“你晓得是画像的事呀!你是神仙呀!你想,你想。你想什么都是白想!就不兴有其他事呀!你说那板栗能赚几个钱,还拉到东乡去卖,你就这么缺钱花呀!”

    刘金殷的话还没说完,吓了一跳的刘喜豆就已经大声哭了起来。

    周梅的房间在中堂左边的第二间,挨着于蕾住过的房间。能很清晰地听到中堂的谈话声。听到刘金殷的大声吼叫和刘喜豆的哭声,周梅也哭了。

    李昭福对刘金殷大声说道:“你怎么这样同你妹妹说话!不就是我说了你几句嘛!就这么骂她!你这是骂她,还是骂我呀!”听了李昭福的话,刘金殷才察觉到自己是有些失态了。刘明海连忙把刘金殷推出了中堂。

    翠娥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见刘喜豆在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劝慰,说道:“喜豆姨!我们去炒菜?”见李昭福扬了扬手,也就拉着刘喜豆去了厨房。过了不一会儿,翠娥又来把刘明海叫到了厨房。

    刘喜豆坐在灶膛外烧着火,说道:“成子还能有什么事?前天,有人问我上月二十四号那天晚上成子是不是出去了?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成子没出去,我记得一清二楚。那天我家下板栗,杨香椿几个到我家来帮忙,天黑透才回去的。二十四号没有月亮,这人能上哪里去。家门!二十四号到底出了什么事?”“二十四号没出事。”“没出事,那……”“亮子娘是二十五号过的。”“是呀!所以二十四号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哦!不行,我还得去前边同他们说点事。”

    刘喜豆回到中堂,说道:“昭福哥!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亮子娘撞在六七的日子上,就是下月初七。亮子不懂,还得我们帮忙,扎两个小人烧过去。我脱不开身,也做不得这等事情,你记得把人喊齐了,该兴的也该兴一兴。”“我也不晓得这边的习俗。”“魏老头,喊他。你记着日子就行。”“下月初七?”“下月初七。”

    刘喜豆又走过去对刘金殷说道:“哥!你也帮忙记着,到时候提醒大家。”刘金殷点了点头,没说话。

    到了傍晚没下雨了,风还是很大,刘明海到牛草坡,没进屋等刘喜豆把衣服送出来,站着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离开了。

    赵怀德回金家台比刘明海周梅他们早些,是赵小满去接的。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原来的衣服都脱下来扔掉,换上了干净衣服,赵怀德这才恢复了一小半的精神。

    这十来天,要说没有被打,那也说不好。有些人脾气不好,问着问着就动手。动手的目的也不是真要怎么着,犯不着,他们都是当差的,又不是为自己家里做事,犯不着动真格的;主要是杀一杀威风,改一改脾气。好在赵怀德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即便是打,也没有下狠手。主要的是赵怀德心里压力大,担心别人背后戳脊梁骨,担心自己的事情对儿子、孙子有影响。当然赵怀德也有值得庆幸的地方,那就是自己犯下的不是杀人越货那样的丑事。

    回到家,堂弟已经煮熟了饭菜等候了。赵怀德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饱饱地吃了一顿,还喝了两口酒,也就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身上有几处痛得厉害。要赵小满把原来准备的膏药化开贴上,在藤椅里坐了一两个时辰才觉得舒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