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皇帝的榻和坐皇帝的腿,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姿势。

    傅秋锋自知本事再高也难以在重重禁军眼下公然抗旨逃之夭夭,他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步挪近了,他记得容璲继位时十八岁,如今安恒三年,也才二十一岁而已,年纪轻轻就声色犬马,当暗卫救不了大奕百姓。

    容璲往后靠了靠,长发披散,宽松华贵的黑袍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指尖掐着一半的荔枝,汁水顺着腕骨徐徐滴落,为这个年轻的帝王添了一丝不该有的糜乱。

    “对了,你叫傅什么来着?”容璲闲闲地问,“朕宫内美人无数,记不清了。”

    “妾身名叫傅秋锋。”傅秋锋侧身谨慎地用一点点臀部挨上容璲的腿,面不改色的扎了个马步。

    “为何不看朕?”容璲把剩下的荔枝扔回果盘,用湿淋淋的手指掐住傅秋锋的下巴,语气愈发宠溺。

    “陛下风采过人,有睥睨万物之气势,吞吐大荒之魄力,妾身不敢直视。”傅秋锋能屈能伸地吹道。

    容璲低低笑了,似乎颇为愉快,大方地揽过傅秋锋让他靠在怀里:“也罢,边关连传捷报,朕今日高兴,就允你随意自称吧。”

    “微臣多谢陛下!”傅秋锋如蒙大赦浑身舒畅,马步也不扎了,只把这个姿势当任务完成,“陛下宫内皆是仙子佳丽,臣容姿平平,为何要召臣入宫?”

    “朕……”容璲腿上重量突然一沉,他的膝弯硌在软榻木沿上一阵刺痛,绷着脸强忍掀走傅秋锋的冲动,“看你像朕的一位故人,朕得不到他,只能勉强用你代替。”

    傅秋锋听罢,忽生感慨,暗卫也是见不得光,只能腐烂在淤泥里,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替身颇为相似,他沉声低头熟练道:“臣愿做一道影子,为陛下竭尽所能,粉身碎骨。”

    容璲一噎:“你不恨朕?”

    “陛下励精图治,大奕四海升平,臣当感念陛下之恩,时刻谨记不敢或忘。”傅秋锋正经道。

    容璲:“……”

    容璲表情复杂,他的视线落在傅秋锋头顶,若是傅秋锋憎恶他,即便巧言令色,这一刻的情绪带来的警示也做不了假。

    可泛黑的数字迟迟没有出现,容璲更感惊讶,对同一个目标他只有一次看见警示的机会,如果现在没有,只能说明傅秋锋此刻如他所言一般忠诚。

    只是此刻,谁知道以后呢?

    容璲难以置信,他向来有自知之明,烦躁地推开傅秋锋冷声道:“襄国公为老不尊,仗势欺人,纵子行凶,你这个庶子倒是懂事。”

    傅秋锋恭敬地立在他身旁,暗道骂的又不是我爹,遂附和道:“兄长飞扬跋扈欺压良善,家父年迈无力看管,微臣既然已是陛下的人,请陛下不必顾忌微臣,当罚则罚,以昭陛下英明公允,爱民如子。”

    容璲:“……”

    容璲凉丝丝地道:“朕不久前被一个‘忠臣良将’骂了一顿,今日又听爱妃一席肺腑之言,竟也不知自己是昏是贤了。”

    傅秋锋望了望湛蓝的天,心说别想了,骂你的也是我。

    “说起来,爱妃因何来此?”容璲表情一变,笑盈盈地抬手揽住了傅秋锋的腰。

    傅秋锋汇报:“回陛下,禁卫来臣阁中索拿嫌犯,言臣是证人,便要臣一同前来,供述经过。”

    “嗯。”容璲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在跪成一排的宫女太监身上,点了一个人,“从你开始,从实招来。”